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陇西高原,车辆缓缓停在“兰州水墨丹霞国家公园”的标牌前。举目远眺,层层叠叠的赤色岩脉宛如大地裂开的伤口,露出了亿万年前的骨骼。这处秘境曾经在时光的褶皱里沉睡了上亿年,直到九年前才被地质勘探者叩醒。
观光摆渡车沿着盘山道蜿蜒爬升,低吟的风中仿佛都带有铁锈的那股咸腥气。或许,这就是扑面而来的红色砂岩所特有的气息吧——远古河流裹挟着铁元素沉积于此处,经年累月,终于氧化成了那一抹抹鲜亮的赭红色。我想起十年前第一次漫步在敦煌城西两百公里的雅丹国家地质公园,那里的蘑菇石迎着狂风,传出鲜明的呜咽声响。此时此刻,眼前这些由水蚀造就的丹霞却是另一种静默的壮美——它们就像是经历了时光反复淘洗的绸缎,褶皱中深藏着远古洪荒时代的点滴记忆和动人故事。
1949米海拔的高处,“丝路霞光”观景台高悬于此。我抚摸着铁栏杆,轻轻俯身,更加清晰地看到沟壑纵横的大地正被西斜的太阳点燃。暗红、橙黄、青灰的岩层交汇于此,彼此相切,仿佛是无数卷叠压而成的古籍铺陈在空中。放眼望去,遥远而又清晰可辨的山脊线被暮色浸染着。恍惚间,我仿佛看见了丝绸之路上渐次前行的驼队的身影。
转而行至海拔略低的“九色丹青”处,这里的地貌愈发奇崛。不知是不是经年累月雨水冲刷的结果,砂岩褶皱呈现出了一层层清晰的肌理。特别是站在栈道间向远方眺望,岩层如波浪一般奔涌起伏,逐渐蔓延至天际线处。转而回看近处,背阴的青苔也被晕染出深浅不一的绿色。这一抹抹绿与赤色的岩壁交相辉映,显露出了一种合乎自然之道的和谐。我凝视着标牌上的“丹青”二字,忽然明白古人为何要以此二字来喻指绘画:大自然本身就是最伟大的画师,不信你看这水墨丹霞——在一亿五千万年的岁月里,大自然以风雨阳光为笔触,静心研磨出了赭石色与花青色。
踏上归途,夕阳逐渐坠向东流的黄河水中。暮色中的丹霞逐渐褪去炽烈,进一步显露出水墨般的清寂。这是自然最为真实的模样。
郭小凡(马克思主义学院2024级博士研究生)